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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女孩李雨夢 休學,看見改變的力量 / SheAspire黃茵茵

        我知道用幾個詞來形容一個人太過膚淺,安靜或內向,都不足以打包出她真實的個性。該如何描述她所選擇的那條休學路途,在社會規範下看似無理,卻步步著實豐盈,像她的臉書頁面,在休學的路上,在路上,仍有未盡的經驗分享。

       香港女孩李雨夢,做了一件我大學年年都想做的事-休學。步伐從越南、柬埔寨、泰國、緬甸一路往西,跑到馬來西亞的獨立媒體實習兩個月,最後再到台灣居住半年。一場貼近生活的旅行,用心聆聽這世界的脈動。

休學的念頭
       我問起她為何會有休學的念頭,「大一的時候就有休學的idea,那時經常跟我的roommate說,希望有這樣的一年可以出去走走看看。或許覺得可能行政上的手續很煩、又不清楚,聽到很多錯誤的information,如果真的要休學的話要給一整年的學費,聽多了這種事情,就不想去實踐。」每一件事都有一個初端,可能是個性使然的念頭根植,直到最後的確切決定。「直到後來,大一那年暑假我去了北京,在一個有機農場實習,認識了一個從廣州來的女生,她休學了一年,我跟她蠻投契的,在聊天當中,就覺得,好像出來一年真的就可以實踐。遇到她之前也許念頭漂浮不定,遇到她之後那個念頭就再次浮現,就更加有決心去做這件事。」

       當這樣的念頭重新再起,回到學校後,李雨夢就開始去詢問學校行政機構,關於手續,關於學費、資金、路費這些很現實、很technical的問題。「在香港休學要經過一些很煩的程序,要有所謂的合理理由。我那時候跟一個機構拿了證明文件,交上去學校就核准了。」至於父母又是如何看待休學?「我媽還好,但我爸是不太同意的,他覺得我在浪費時間。我爸還跟我講,你不想那麼快畢業,那你就再念一個MA啊、碩士啊!可是他是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想停一年是為了什麼,他自己也知道我是不太管的了的,通常方法都是先斬後奏。」

       休學總有想做的事,最初的計畫跟後來卻截然相反。她說,「我本來打算到北京一家工人團體、類似NGO的組織去做志工,可是後來北京那邊爆發了禽流感,疫情不明確,我的家人不讓我去,那我要做什麼?我就把計畫全部改了,跟朋友一起去了東南亞,後來半年去了台灣。」

 

嘗試不同的事情,得到很多幫助
        李雨夢休學的前半年在東南亞待了五個月,頭三個月是背包旅行,後兩個月在獨立媒體做實習記者。

      「剛開始會去東南亞是覺得蠻近的,香港人很愛去星馬泰嘛!因為我以前沒有出過國,這是我第一次出國,對於東南亞的印象很模糊,也想去看看這一塊領域是怎麼樣的。第一站,我跟一個已經畢業的朋友去了越南,他當成是他的畢業旅行,越南之後回香港找工作,然後我就繼續,去了柬埔寨、泰國、緬甸,緬甸之後去了馬來西亞,又去了新加坡、印尼。」

       在越南第一次嘗試沙發旅行、到泰國有機農業參觀下田、到柬埔寨見證大選翻盤。她說:「我跟我朋友在一起,因為他是男生,感覺上比較安全,我們在越南嘗試兩次沙發旅行,在柬埔寨也是,這些都是很不錯的經驗,因為你真的可以跟當地人交流。在泰國,我在距離清邁市中心70多公里的有機農業住了一下,看看泰國的有機農業發展是怎麼樣,當中也有下田幫忙。」看了柏楊的書<異域>和朱延平執導的電影後,她對早期打完國共內戰的國民黨孤軍後裔感到好奇,「我後來才知道在泰北有這樣的一個聚落,我那時剛好又在泰國,何不去泰北看看呢,也遇上了國軍的後裔啊,父親輩可能就是在四十年代很多人已經死去,剩下的就是他們的後裔,可能他們這些人也有跟著他們的父親幫泰國打仗,金三角那邊的販毒區,那些國民黨的小孩在泰國幫助政府去對付共產黨,以換取他們在泰國的生存。」

 

我剛好有一個很有趣的事情」,她對我說著:「2013年的7月底,我人已在越南,上網找資料才剛好看到,將臨柬埔寨大選,就決定提前離開越南,去柬埔寨看這次大選。感覺十分難得,我自己對於政治或者社會的東西比較感興趣,香港有很多人會去台灣觀看選舉,我自己也沒有在外國觀看選舉的經驗。那時候完全沒有什麼準備,也沒有認識當地人,可是就很想去看看,後來轉折得到朋友的朋友層層介紹,認識了一個柬埔寨當地官員的兒子,他幫我很多、載著我到處看選舉和開箱,那時候也做了一些採訪。」

       她在緬甸純粹旅遊,那裡是剛開放的國家,有很多東西可以觀察。「可能大家家裡都會有翁山蘇姬的畫像,以前與她有關的東西是被禁止、你也不能公開談論她,某種程度你會看到一個開放性的存在,一個剛剛開始的狀態,它是一個旅館少、很髒,WIFI非常慢的地方,旅遊業也剛開始。之後到了馬來西亞,在獨立媒體網路電視做實習記者、做拍攝,每天的工作就是拍片和剪片,上司覺得我都不清楚馬來西亞的政治狀況,不可能去做報導,但遇到一些專題也是可以去做採訪的。」

      「在馬來西亞時,由於實習沒提供住的地方,我馬來西亞的朋友在那邊認識了一群搞學運的學生,我在那邊問到了租房子的問題,雖然是很簡陋的雙層排屋,卻可以用很便宜的價錢租到這個房屋!下班啊或假期,他們會帶你出去玩,這次也得到很多人的幫忙,我真的很幸運,這是剛開始出發之前不會想到的東西。」

       在香港由於地價高,很少有機會獨立生活。「在台灣的半年,我一方面嘗試獨立生活,另一方面也跟一個就是新創立的出版社準備出一本書。我是在2014年初去台灣的,2013年底就是香港移民台灣的熱潮被炒了起來,我朋友就很想做著一個主題,他找我去做這個合作計畫時我就答應了,他想做這一本書去採訪,關於在台灣居住的香港人,然後我另外一部分在台灣就是在做這一塊。」

       她在台灣做採訪計畫,和出去玩。「最南去到墾丁,主要待在台北,當你有自己的房子時就會變得很懶很宅。物價低、易融入是台灣的特色,以前香港人最常移民到加拿大,但適應不易,後回到香港。近年大家一直覺得台灣很棒,興起這個熱潮,很多人都只是去旅行幾天、幾個禮拜,我在這裡生活是一種很複雜的情感。我覺得台北那種傳統的氣息沒有那麼商業,也沒有那麼多商場,去宜蘭或桃園車程也不是那麼遠,變成有一個抒發的空間。」

 

低潮,自自然然地過完
       「2012年至2013年,我的路是一帆風順的,得到很多的機會,那時心裡會擔心之後的自己沒這麼好運該怎麼辦。」

        2014年開始,她人生低潮的一年。「客觀上我還是做了很多事情,別人看也沒什麼,在台灣因為書的關係一直很有壓力而悶悶不樂,壓力讓自己不能放鬆也去不了其他地方,特別是回到香港很不適應,到了9月後,連我唯一擅長去貢獻的文字,我都無法去為雨傘運動做些什麼,後來有一本書<被時代選中的我們>,朋友找我幫忙做兩篇採訪,彷彿我跟運動有連接起來。那種無力感是很重的,或者我感覺自己格格不入,失去在外面的free,回來後就一直想著要再出去,情緒非常差,認識我的人都感受到情緒的低落。我擔心的沒這麼好運的事在2014年就發生了,其實這樣的過程也是很順其自然的發生,也沒有什麼大事,但好像也沒什麼解決不了的。一個低潮的狀態,自然地過完也就好了。」

       彷若預知自己的低潮,有時候接受低潮在生命裡的狀態,也是每一個人生命中的大功課,她與低潮相處,自然地過完。

 

出去,看見改變的力量
       在柬埔寨,她見證大選翻盤。「看開箱,公布結果後,因為那時候也蠻關鍵的,這次是第5次大選,柬埔寨的執政黨,在前四次大選都不斷上升的議席,連續都沒有下降的趨勢,就在這次大選失去了20多個議席,是很誇張的一件事,當時候其實也感受到柬埔寨的年輕的一代,很渴望有一個想要改變的心態,造成這樣的一個結果,反對派的議席一下子上升了20幾席,這是很難做到的。」柬埔寨,這個連台灣人也不熟悉的國家,有一個最大的執政黨、一個最大的反對黨,以前可能有一些皇室的政黨,但現在皇室的政黨連議席都拿不到,所以現在的國會只有這兩個政黨在把持。「就是在看選舉資料還有結果的時候,看到一個很有意義的一個moment。」

       台港兩邊的太陽花或雨傘運動都有參與。「可能有時候你去做這件事情是隨機而導致改變,它會讓我更加相信改變的可能。」在台灣經歷太陽花運動,她爬進立法院,之後在外面走走,行政院那天也是在外面看看,沒有待很久。「比較太陽花和雨傘,會覺得太陽花是個很漂亮的收尾,王金平也願意釋出善意,跟林非凡協商,在桌面上是一個很漂亮的事,畢竟你是談了一個東西回來,香港的雨傘運動被大家抵制、去清場,好像什麼都沒有得到。」

      「你出去之後,再回到香港,那感觸很深,特別經歷太陽花學運,你會覺得台灣人怎麼這麼強可以衝進立法機關,回來香港之後,7月2日的佔領中環,清晨有500多個被驅補,經歷了一年再回來看自己的地方,那時候對太陽花運動很SURPRISE,大家就從這個太陽花事件講香港怎樣不行,一直停留在和平理性非暴力,所以後來其實經過這樣的時候,到了雨傘之後,我們終於不用去羨慕別人了,自己走在自己爭取民主的道路上,從來不覺得香港人可以衝出去佔領這個馬路,你看以前的人在占領馬路只是幾十人、一百人也不到,別人一直罵他們在阻礙,但經過這四、五年,有一萬多人跟你賭出去馬路,就看到那個情境改變很大,原來香港人也可以這樣,看到夏慤道全條大馬路都是人。改變的力量從柬埔寨選舉看到反對派上升20多個議席,在台灣看到太陽花,再回來看到香港有發生這樣一件事,改變的可能是存在的,這樣的相信,某種程度讓個人的無力感沒那麼重。」

        一如她休學的路上看到的改變,去嘗試各種不同的事物,歸於她最後樸實簡短的回答。「這個不那麼重的無力感,可以讓你去做更多事情,更有力量去相信和改變。很多事情,我沒什麼大道理可以講,當你去做任何決定,為自己的人生負上責任就好了。」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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